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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鵲橋歸路(八)公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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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大理寺公審,他們在大堂一側的偏廳聽審,去安置馬車的張慶最後一個趕來,見蘇薔和雲宣已各自安靜地落座,卻沒有瞧見吳蓬和白秋的蹤影,有些疑惑地問道:“他們倆呢?”

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她/他辦事去了。”

張慶“哦”了一聲,又問道:“那我呢?

雲宣淡然看了他一眼:“過來,站著。”

除了他們,在公堂聽審的還有逸王和睿王,但原本也該過來的沈公卻並未露面。

因著兩位王爺親自駕到,大理寺的公堂之外好一陣熱鬧,寒暄問候了大半晌才各自落座,等得蘇薔覺得甚是無聊。

開堂後,一應的證人證據倒是比一審要齊全詳細得多,但除了當晚在客棧中用膳的來客之外,他們幾乎都已經見過,還是如之前調查的一般,無一不指向當晚沈熙情緒激動,而且在劉洪品離開之後再無人進出沈妍的客房。

倘若沈熙不是兇手,那這一樁密室殺人卻是無解了。

最後出場的證人自然是最關鍵的劉洪品。

許是因為主審是自家父親,這個傳聞中玩世不恭的世家公子倒也中規中矩,言辭間有條不紊有理有序:“啟稟大人,草民是在得到沈小姐的口頭傳信後才得知她因婚事離家出走的,情急之下便在慌忙稟告大人之後去了她投宿的元福客棧,沒想到沈熙也在。而且他當時心情低落,正在借酒消愁,見了草民便罵人。草民雖與沈熙往日裏有些過節,但為了沈小姐也是一再忍讓,只一心想讓他明白草民對沈小姐的傾慕之情,哪裏想到他竟是愈加過分,對草民破口大罵,草民於無奈之下只好離開,沈小姐送我出門時還勸我莫要生氣,還說她此生非我不嫁。沈小姐為草民不惜與家人反目,草民感念於心,所以在回府之後還是放心不下,生怕她會被沈熙責罵,於是便又再次折返。哪知在外面敲門近半刻鐘才聽到裏面傳來動靜,聽著卻不像是沈小姐的聲音,這才情急之下喚了店家砸開了門,發現那個畜生他,他……”

說到最後,劉洪品竟掩面哽咽,聽起來甚是悲痛。

據客棧小二所言,他在向沈妍客房送酒水時被她悄悄塞了一張紙條的,在再三猶豫之後還是送到了劉府,時辰倒是對得上。

但若是沈熙在,沈妍自然不會有機會留信給劉洪品,而且客房中也沒有筆墨紙硯,那紙條應該是她在沈府就寫好的,目的自然是為了與劉洪品相約在客棧相見,後來不料沈熙打聽到了她的行蹤而過來,所以只好趁著小二來送酒水的機會將書信傳了出去。

只是……

蘇薔凝神回想著卷宗中記錄的時辰,有些疑惑。

洛長念的聲音便在此時溫和傳來:“劉大人,本王心中有個困惑,不知可否直言?”

主審的大理寺卿劉尚自是疊聲答應:“睿王殿下請講。”

微一頷首,洛長念將目光轉向大堂中仍在掩面哽咽的劉洪品:“請問劉公子,無論沈小姐投宿城西的元福客棧還是備好了書信,定然都是為了早些與你相見,但她為何在客棧中等了兩個時辰直到沈熙過來後才讓人將書信捎送給你呢?”

大堂中一片寂靜,蘇薔與雲宣對視一眼,亦神色凝重。

這個問題看似無足輕重,卻頗為蹊蹺。倘若沈妍打算稍作歇息後再與劉洪品相見,等了兩個時辰未免太久了,若是並不著急見面,那也沒有必要在沈熙還在時將書信送出去,更何況她不會不知道倘若他們相見後會是怎樣的狀況。

“這……草民也不知道……”似是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劉洪品支支吾吾地道,“或許沈小姐是想歇息吧,畢竟我連她什麽時候去了元福客棧都不知道……”

劉尚似是也不以為意,有些謹慎地對洛長念道:“殿下所言不無道理,但據方才那小二的供詞,在沈熙找來之前,這沈妍住進客房後就沒有出門,想來必然是心情不好又太過勞累,獨自在房中歇息罷了,可她究竟做了些什麽,這個,怕是也只有她本人才清楚了。”

坐在堂下首座的逸王洛長策朗聲道:“劉大人所言極是,三弟,你這個問題雖有些道理,但的確有些強人所難了,更何況與案情並好像無直接關聯。”

“二皇兄言之有理,可能是我想多了。”洛長念似是也並未打算深究,看著淚流滿面的劉洪品道,“劉公子對沈家小姐用情至深,著實令人感動,還望節哀。”

見兒子只顧著痛哭絲毫不顧及禮數,劉尚自覺臉上無光,見問的也差不多了,便遣他下去,命人將沈熙帶了上來。

據說自從一審之後他便拒不開口,原本並未抱有任何希望的劉尚打算待二審之後,上胡在兩位王爺的見證下將此案作為疑難懸案提送刑部,順道洗脫了自己公報私仇的嫌疑。但沒想到沈熙竟開口了。

只是這一開口,將他原本的如意算盤攪弄得七零八散。

他身著囚服銬著鐵鏈,蓬頭散發臉色憔悴,雖然並未受到嚴刑拷打,但全然不見了昔時的風流俊朗,剛跪下時更是神色迷惘,不僅對劉尚的喝問置若罔聞,連睿王的幾句勸解也不予理睬,像是一直沈浸在自己的傷痛中,直到劉尚覺得時機差不多正要命人將他帶下去時他才如夢初醒般喃喃開口:“究竟是誰害了妍兒,我要他償命,我要他償命……”

大堂中一片安寧後,洛長策適時開口:“這麽說,沈妍不是你殺的?”

他的目光空洞無神,但顯然已經將他的話聽在耳中,搖著頭,繼續低聲喃喃,好像是回答,卻又更像是似自言自語:“妍兒死了,不是我,不是我……”

洛長策輕嘆一聲:“看來他倍受打擊,連精神都有些恍惚,想來也問不出什麽來。”

“逸王殿下所言極是,但他也有可能是什麽都不記得了,”劉尚趁機解釋道,“當晚將他捉拿歸案後,他一口咬定自己喝醉了酒,所以一直在昏睡中什麽都不知道。微臣也聽說沈公子的酒量不好,說不定是他犯下了重罪而不自知啊。”

“劉大人也不無道理,但若是如此,想讓他招供畫押卻是難了。”思量片刻,洛長策側頭問一旁的睿王,“三弟與輕衣司關系匪淺,想來對我朝律條也頗為熟悉,不知若存在犯人神志不清時犯下罪案後又毫無印象時該如何處置?”

“二皇兄只怕問錯人了,我雖與雲宣的私交還好,但從未與他有過公務上的牽扯,這些自是不懂,”洛長念謙遜一笑,擡眼看向劉尚,“這種事情想來劉大人最是清楚不過了。”

“倘若證據確鑿,即便嫌疑人抵死不認也可以結案。”劉尚有些訕訕,遲疑道,“只是沈公他……”

“這件案子雖看似沒有什麽疑點,但大理寺斷案向來讓人心服口服。更何況,本王相信沈熙的為人,若案子是他犯下的,他終究會一力擔當,”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洛長策沈吟道,“如今他大概是因悲痛過度而神志不清,本王覺得再過幾日可對他單獨審問,若是再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就只能另當別論了。三弟,你覺得呢?”

洛長念微一頷首,讚同道:“二皇兄言之有理。”

見還是破不了三審的定局,劉尚只能先命人將又開始默然不語的沈熙帶走,開始準備退堂。

偏廳中,吳蓬和白秋都已經先後回來,他們正打算從這裏繞行到後門離開,卻突然見一人從正堂悠然過來,衣袂剛閃過來一角,朗朗有力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諸位查案辛苦,不知稍後是否有時間與本王暢幾杯?”

來人身姿挺拔,劍眉星目,一舉一動自透著英氣與幾分貴氣,衣著打扮也頗為精致用心。

那是蘇薔第一次見到一直有所耳聞的逸王洛長策。

在此之前,她以為逸王是個驕縱蠻橫張揚跋扈的人,雖然方才也聽得出他在大堂中並非蠻不講理,卻還是沒想到他舉止有禮言語得體,倒是個只憑面相便讓人心生尊崇的人物。

也許正因他是這樣的不凡之人,才會讓旁人擔憂他終有一日會問鼎皇位吧。

蘇薔不由得想起之前聽到過的傳言。雖然太子性本仁厚,但若非有睿王多年來在身邊傾力相助,只怕當今的太子早已不是大皇子洛長容了而是逸王洛長策了。畢竟逸王的生母在臨終前多年聖寵不衰,而子憑母貴的他也在年僅五歲時便被皇帝破例封了王,而且一直以來有勇有謀不驕不躁,又善於聚攏人心,在朝中的勢力並不亞於太子一黨。

歷朝歷代,奪嫡之爭向來腥風血雨,一動而牽制全局,所以睿王和逸王才會都過來旁審吧?不知他們是否想到過他的生死還關系著公主此生的悲歡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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